第80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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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0 章
夏舟仙看著肚子，驚慌失措地抓住林眠魚的手：“我感覺不到小寶的氣息了……”
林眠魚立即將掌心貼在夏舟仙肚子上，原先腹中那活力滿滿的氣息，此時竟如一潭死水。他趕忙攔腰抱起夏舟仙，兩人身形瞬間消失在邊界。
下一瞬，整個陽泊大澤的結界爆發炫目的光芒。
魔氣與結界相撞，好似玻璃裂開碎成一片片，剎那間，結界徹底碎裂。
陽無樾呆立在一旁，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何事。那位仙帝，看到他時，似乎也通過他看到了他人。
顯然，那人對仙帝的影響甚大，大到似乎對孩子都有了影響。
無道溟妄的計劃並非如此，但要論結果，卻比他的計劃完美。
“夏舟仙被心魔影響了……”連謝秋昭看出夏舟仙方才的不對勁是因何而起。
無道溟妄滿意極了，笑著道：“沒想到不用本尊做什麽，他晨霄帝君就要下胎了。男子產子本就惡心，這腹中胎兒從最初就不該誕生。”他拍了拍謝秋昭的腰側，“秋昭，方才是本尊大意了，今日，林眠魚和夏舟仙皆不會活著離開陽泊大澤。”
謝秋昭道：“我自是相信尊上的。”
內心卻對此刻自信滿滿的無道溟妄無端生出一股怨氣，誰知道無道溟妄下次對林眠魚出手，是否又會被姜璘影響。
林眠魚抱著夏舟仙出現在水底龍宮，小青等生靈圍聚過來，看到夏舟仙的樣子不對勁，小青擔憂道：“主人，夏舟仙怎麽了？”
“動了胎氣。”林眠魚神色鎮定，“小青，等會兒要你幫忙。”
小青沒有多問，直接點頭道：“好！”
一旁的小錦、虎豹以及山雀著急的紛紛道：“真君若有什麽忙要我們幫，請盡管吩咐。”
“好，多謝。”林眠魚沒有客氣，因為可能真的需要他們相助。他時刻註意著夏舟仙的變化，手緊貼在夏舟仙腹部，持續輸送仙靈之氣。
夏舟仙的手背青筋跳起，眼眸逐漸染上瘋狂的深紅，他似乎已聽不到其他聲音，喃喃自語道：“心魔，心魔……又是心魔……”
晨霄為了這最後一擊，藏得格外深，就算夏舟仙攻擊謝秋昭，也沒有絲毫動搖。最終，在夏舟仙面對陽無樾元神震蕩，對心魔懈怠的一剎那，找到了可趁之機，將最後的力量盡數施於夏舟仙腹部。
林眠魚發現小寶死寂般的氣息跳動了一瞬，雖然很是孱弱，但至少有了波動，連忙出聲道：“舟仙，小寶還有一絲氣息。”
眼看夏舟仙仍舊紅著眼睛，沒將他的話聽進去，林眠魚指間微勾，一捧涼水出現在兩人頭頂上方，當頭淋下的瞬間，夏舟仙楞怔半晌，然後眼眶通紅地看向夏舟仙。
轉瞬間，兩人身上的水氣蒸發。
林眠魚捧住夏舟仙的面頰，輕輕捏了捏，眼看恍惚的夏舟仙眸中恢覆了些許清明，柔聲道：“冷靜點了？”
夏舟仙眸中的暗紅色消散了些許，點了點頭，嗓音有些沙啞，沈聲道：“眠魚，我可能會吸幹此地的仙靈之氣。”
林眠魚：“嗯。”
與此同時，他與整片陽泊大澤的生靈溝通起來。
林眠魚許諾道：【我會讓你們沈睡一段時間，下次醒來，一定還你們一個新的陽泊大澤。】
包括老槐樹在內，堅定無比的念頭傳給林眠魚：【能幫助真君，我等義不容辭。】
林眠魚的指腹蹭過夏舟仙有些滾燙的額頭，沈穩道：“有我在，都不會有事。”
其實，他想問夏舟仙，陽無樾是誰。
林眠魚有一個極其荒謬的猜測，然而，此刻不是談及的時候。
夏舟仙怔怔聽著林眠魚的言語，他已身為仙界帝君，而林眠魚不過是區區真君，卻用一句話就能讓他安心。
他額頭抵在林眠魚肩頭，一只手微微顫抖著，與林眠魚十指交扣，另一只手和林眠魚的手一起放在腹部。
夏舟仙感受到了小寶微弱的氣息，但怎麽呼喊都聽不到回應。
他瘋狂吸收著陽泊大澤的仙靈之氣，卻如同泥牛入海，無聲無息。
而僅僅一個陽泊大澤的仙靈之氣，還不夠。
林眠魚看了眼小青，小青眼神堅定，恢覆成雙蛇劍的形態，漂浮在半空中，釋放劍中靈氣，由林眠魚轉換成沈睡生靈們的生機。
小錦等也要幫忙，林眠魚卻道：“不用，你們幫我們護法吧。”
“好。”小錦道，“真君任何吩咐，我萬死不辭。”
山雀、獅子和豹子只能發出它們的聲音，來表達與小錦同樣的心情。
林眠魚對於這份忠心，道：“不要你們死，也不用你們死。”他的手被夏舟仙緊緊攥著，肩膀處已經因為夏舟仙額頭冷汗而濕透，必是肚子痛得厲害。
別看林眠魚表面從容不迫，其實也心慌得厲害，他沒有任何應對生產的經驗，而夏舟仙此時的狀態極差，小寶又生死攸關……
當無道溟妄三人走入陽泊大澤之時，青綠的草地瞬間變成一片焦土，放眼望去，除了一片泛著漣漪的汪洋，其餘皆在眨眼間成了荒蕪。
“那家夥在吸收仙靈之氣。”無道溟妄道。
“他腹中的孩子受得了？”謝秋昭問道。
他已經入魔，並不再需要仙靈之氣，走在陽泊大澤只覺四周無絲毫生機，怕是此地生靈皆死在夏舟仙手中了。
仙界主宰，一念之間，就能對其他生靈生殺予奪。
強大，又殘忍。
無道溟妄沈吟道：“先天聖人孕育的孩子，從誕生之初大概便不同凡響。”方才應該是心魔作祟，加上陽無樾的出現帶給夏舟仙沖擊過大，才有了下胎的風險。
“尊上，水面下仙靈之氣湧動的厲害。”陽無樾道。
磅礴的仙靈之氣齊齊湧向水面之下，無道溟妄護著謝秋昭，讓陽無樾跟在身後，進入了水底，很快便看到了華麗的水底龍宮。
當他們即將進入龍宮之際，無道溟妄察覺到一股從未感受過的力量，不及晨霄，又有與仙尊一戰之力。
緊隨而至的，是一道陌生身影，忽然擋住了三人去路。
那是一個須發皆白，精神矍鑠的白袍老者，古井無波的眼神掃向三人，帶來一股無法言說的威壓。
最終，老者的視線停在無道溟妄身上：“沒想到有朝一日，我竟然能見到魔界尊者，真是榮幸之至。”語氣沒有絲毫尊敬，反而略帶挑釁。
無道溟妄問道：“何人？”
謝秋昭和陽無樾皆是一楞，他們皆不知這是誰。
“一個不重要的老人罷了。”老者話音落下，一道遮天蔽日的孔雀殘影猛然從他身後閃現，隨即朝著無道溟妄三人而去。
另一道化身出現在龍宮內，站在林夏二人面前，看到此等狀況，臉上驚愕一閃而逝，很快調整心緒：“林小友，萬萬沒想到，你用翎羽喚我化身前來，竟是要我操心這等事？”
林眠魚鬢角流下一滴汗水，左肩被劇烈疼痛折磨的夏舟仙狠狠咬著，已血染肩頭，他一面輕輕順著夏舟仙的背脊，一面看向雀天無：“大長老，我想不到其他人能幫忙，只有你，或許有經驗。”
當初在章尾山，雀天無給了林眠魚的三根孔雀翎，林眠魚一下便用了兩根，一根用來抵擋無道溟妄，一根用來應對當前之事。
林眠魚一言以蔽之，道：“舟仙以男子之身懷了身孕，但又因心魔所擾，孩子恐受心魔力量攻擊危在旦夕，希望大長老出手，救他父女倆一命。”
雀天無知道輕重緩急，現在不是問東問西的時候，蹲下身，擡眸看了眼疼痛難當的夏舟仙：“得罪了。”
他撩開夏舟仙的衣擺，看到已完全染成血紅衣褲：“幾個月了？”
章尾山有不少妖獸生產，其中不乏一些特殊的妖族，由雄性肩負生產職責，雀天無確實有一些經驗，但接觸人類男子之身生產卻是第一次，說實話，心裏有些沒譜，但沒有顯露分毫。
林眠魚連忙答道：“七個月不到，還缺十來天。”
雀天無眉心微蹙，轉瞬即逝，表情仍舊松弛有度，毫不客氣地命令夏舟仙：“躺床上去。”有些妖獸懷胎無需十月，但按照夏舟仙這情況，即使身居高位，卻還是以人身懷的孩子。
怎麽想，七個月不到也太小了。
再看夏舟仙，沒有動作，似乎已經聽不到別的聲音。
雀天無看了眼林眠魚。
林眠魚心有所感，溫聲在夏舟仙耳邊道：“舟仙，大長老來了，別擔心，你和小寶都不會有事的。聽大長老的話，我們到床榻上躺好。”說著，扶起已四肢僵硬的夏舟仙，慢慢挪到床頭，然後在林眠魚的順毛下，夏舟仙慢慢松了口氣，他嘴唇掛著血跡，順應林眠魚的話語躺了下來。
“將他上衣脫了。”雀天無道。
小錦等生靈不聽不看，自覺地走到臥房外。
“夏舟仙，我這也是無可奈何，你身為帝君，等醒過來可不準拿章尾山開刀。”雀天無凝視夏舟仙有些迷惘的眼睛。
夏舟仙終於認出了眼前的人：“大長老？”
“我要在你肚子上剖一刀。”有些同性妖獸也會難產，雀天無還真有點破腹的經驗。不過這方面最老道的還是清儷，可惜，她無法前來。
夏舟仙已經停止吸收仙靈之氣，腹下血跡開始凝結，小寶的氣息也毫無波動，仿佛已經……
林眠魚很是焦急，但一想到該做決定的並非是他，而是夏舟仙，他緊握愛人的手：“舟仙，一切聽你的。”
夏舟仙聲音很輕，卻很堅定，唇角微微勾起：“那就剖吧。”他捏了捏林眠魚的手，明明最危險的是他，卻像是安慰著林眠魚，說著俏皮話：“魚兒，明明是我要生孩子，你臉色怎麽比我還難看。你說過的，都不會有事的。我信你。”
“當然，我也信大長老。”夏舟仙緩緩閉上眼，沈沈吸了口氣，“開始吧。”
無道溟妄沒想到這並非真身，只是元神化身的對手會如此難纏。
老者所用的術法大部分都是囚困之術，陽無樾被掣肘，無道溟妄同樣被拖住。
一炷香後，老者身上多了數道傷口，但出手仍然不疾不徐，分明是在拖延時間。
無道溟妄怎麽可能這麽簡單就被拖住，身形瞬間一化三，兩道身形繼續與老者纏鬥，一道身形帶著謝秋昭準備前往龍宮，剛剛前行數米，一道龐大的身影便出現在無道溟妄面前。
謝秋昭知道林眠魚會現身，沒想到對方會直接現出原形阻擋他們。
此刻，那雙龍瞳註釋二人，身為陽泊大澤的真君，自有這方仙靈之氣加持，只是註視便讓謝秋昭神識顫抖，有種想要立即逃離此地的沖動。
這壓力層層疊疊而來，若不是無道溟妄在旁護著，他的神識已然受創。
謝秋昭握緊無道溟妄的手，他身邊可是魔界霸主，怎麽可能被區區一個仙界真君化身阻擋，但就怕……
如高山般的巨龍好似水波般散去，繼而又凝聚成林眠魚的身形，他維持著一雙豎瞳，下一瞬，水波化作利刃，席卷無道溟妄和謝秋昭。
無道溟妄也出手了。
一時間，水波利刃和魔兵發出刺耳的碰撞聲，雙方竟是打的有來有回，無道溟妄身為魔尊不像是穩操勝券的樣子。
而無道溟妄雖然一直護著謝秋昭，但謝秋昭明顯感覺到了他的焦躁。
無道溟妄明知自己被姜璘影響，確實也想抹去這份影響，可一想到對方是林眠魚，就會在釋放力量的剎那又收回大部分法力。
無道溟妄臉色越發差了，出手間看似聲勢浩大，卻都無法對林眠魚造成致命傷害。
謝秋昭也感受到魔尊的力不從心，不快的同時又想到對他出手的夏舟仙。晨霄對他的感情肯定比姜璘對林眠魚的深，但夏舟仙卻能夠完全壓制，無道溟妄卻被區區凡修姜璘影響……
這究竟是姜璘的影響，還是無道溟妄在和林眠魚接觸後，對其產生了不一般的念頭？當這個念頭冒出來時，便不可遏制。
謝秋昭明知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，暫且壓下抹除不了的猜想，對無道溟妄道：“尊上，姜璘不過是祭品，我知道您不會被祭品所影響。”
謝秋昭溫和的嗓音猶如定心丸，在無道溟妄耳旁響起。
無道溟妄微微扭頭，謝秋昭溫柔堅毅的目光撞入他心上，他楞了一瞬，胸口的焦躁逐漸緩解，他勾起唇，緊了緊臂彎裏的細腰，臉上是自信霸道的笑容：“這是自然。”
他目視前方與謝秋昭容貌相似，氣質卻完全不同的妖仙，嗤笑道：“不過是身外化身，豈能攔住本尊！”
隨後，不過數息，林眠魚的化身便消散在無道溟妄的手中。
龍宮內，林眠魚緊握著夏舟仙的手，神識驀然震動，感應到化身消散，一股腥甜湧上喉頭，被他趕忙吞咽了下去。
夏舟仙無比清醒的承受著肚子被剖開的疼痛。按照雀天無的意思，他可以切斷與腹部的痛覺，但夏舟仙沒有這樣做，此刻額頭淌汗，神識都有種分崩離析之感，卻依然做到了面不改色。
他註視著雀天無剖開他的肚子，小心翼翼地將只有女子小臂長短，玉米棒粗細的胎兒取了出來。
小寶……
這是他和眠魚的孩子。
夏舟仙肚子上的刀疤瞬間痊愈如初，衣衫整潔如新，除了臉色極差外，淩亂的發絲眨眼間恢覆整齊，重新發冠高束。
再看夏小寶此時閉著眼睛，臉色青紫，氣息全無。
如果沒有心魔使盡全力的一擊，即使是早產，夏小寶也能夠靠著自身先天靈胎的體質存活，可如今，即使夏舟仙用無比精純的先天靈氣包裹胎兒，胎兒依舊沒有絲毫生息。
“七個月都沒有，太小了。”雀天無陳述事實嘆息道。
夏舟仙臉色慘白，可就算他怎麽輸送靈氣，夏小寶體內卻像是有股天然排斥這份力量的外力，阻止著天仙靈氣的療愈。
夏舟仙身為仙帝，能掌控諸天神仙，坐在天地椅上連天道都能操控，此刻卻連自己孩子的性命都無法扭轉。
心魔，為何偏偏要糾纏著他……
血跡從夏舟仙唇畔溢出，夏舟仙狠狠抓著林眠魚的手，一雙漆黑的眼眸逐漸染上瘋狂的血紅，他想開口，卻又害怕得到一個註定的結果。
若是寶寶真的出事了，他難以想象自己會做出什麽事。
“大長老，有什麽辦法？”林眠魚平穩的聲音驀然響起，他將夏舟仙攬入懷裏，輕輕拍著懷中人的腰側安撫，沈凝道：“只要是能救小寶，您但說無妨。”
夏舟仙眼瞼顫動，眼中翻湧的瘋狂血色被壓抑至眼底。
“確實有個辦法。”大長老知道這事一刻都拖不得，看林眠魚目光堅定，知道自己不論說什麽，林眠魚都會答應。
如今外頭正仙魔大戰，再看夏舟仙的樣子，倘若不是林眠魚在身邊，怕是就要瘋魔。
這胎兒還沾染著仙魔兩種氣息，雖是靈胎自成元神，但明顯還在成長，卻因為被某種力量攻擊元神絕了氣息，本來在那一刻就該死的，但因為夏舟仙是仙帝，一直都保著胎兒的命，這孩子才能夠降生，還擁有了一息生機。
雀天無直截了當道：“林眠魚，我知你並非此界中人，只是借由靈蛇投胎之身安身於此。而據我所知，你的魂魄並非是恰巧來到此界。”他不再隱瞞，告訴林眠魚當初燭龍為了更久的停留在此境，將分化的元神投入虛空毀滅，而有部分元神並未被攪碎，與他境個人靈魂融為一體，從而活了下來，“就是你，林眠魚。你的靈魂中，有著大人最強盛的氣息。”
林眠魚瞳孔皺縮，他沒想過自己的來歷能瞞過雀天無，但沒想到，他和燭龍之間竟然還有這層關系。
“原來燭龍還幫了我這麽大的忙，讓你來到了這裏，我才有機會遇到你。”夏舟仙輕笑出聲，佯裝輕快的嗓音傳入林眠魚耳中，讓他起伏不平的思緒逐漸落回實處。
林眠魚與夏舟仙微彎的眼眸四目相對，他微微笑起來，而後低頭，在夏舟仙額頭落下珍重一吻：“嗯，得感謝燭龍上神。”
若是平時，雀天無肯定見不得這對道侶這麽旁若無人，但今時不同往日，他無視了兩人的舉動，繼續道：“這孩子繼承了你的血脈，用我給你的最後一根孔雀翎，你可以帶她回章尾山，讓她沈睡在孕育、滋養小冉她們的潭水內，等仙魔大戰結束，她或許就能蘇醒，再帶她回來。”
林眠魚要受苦是一回事，雀天無不確定這孩子何時能蘇醒是另一回事。
天生元神卻又受創這種事，連他都聞所未聞，見所未見，沒有先例，只能說給林夏二人一個盼頭。
未等林眠魚答應下來，夏舟仙便道：“眠魚，你帶著小寶去章尾山吧。”
林眠魚眉頭微皺。
夏舟仙知道他的擔憂，緩緩站起身，腰背挺得筆直，環抱住同樣站起身的林眠魚腰際，擡眸，微微一笑，他吸收著仙界各地的仙靈之氣，順便讓部分仙靈之氣重新充斥陽泊大澤，恢覆了此地的生機。
一息間，夏舟仙臉色已然恢覆正常，彎起眉眼，依舊是一副爽朗燦爛的模樣，言語卻威勢赫赫：“我是仙界帝君，仙魔大戰本就該由我帶頭剿滅魔族，否則金炔他們會很吃力。此次無道溟妄用計才嘗到點甜頭，等我將他神魂俱滅，挫骨揚灰，就接你和小寶回仙界，好嗎？”
夏舟仙身為當初制定天道規則的仙帝，不需要孔雀翎就能前往章尾山，但他倘若真的下凡，也會直接破壞天道這億萬年凝聚力量建立的規則限制，以後魔族出現在人界將再無掣肘，三界將徹底大亂，是誰都不想看到的。
事已至此，林眠魚輕輕用額頭碰了碰夏舟仙的額頭：“好。”
不能再拖下去，縱使有再多不舍，林眠魚還是得與夏舟仙分別：“萬不得已，用龍鱗。”
林眠魚在那片龍鱗留了個傳送陣法，只要夏舟仙使用，他即使遠在天邊，都能立即回到夏舟仙身邊。
不過，若林眠魚那時在凡界，為了突破天道制約，他肯定不會好受。
夏舟仙自然清楚這點，點了點頭，又重重抱了下林眠魚，眼看夏小寶落入林眠魚懷裏，他壓抑著奔湧的情緒，眸中淌過眷戀與不舍，一眨眼，所有柔軟消失無蹤。
隨後，帝君收起璀璨笑意，閃身離開了龍宮。
雀天無看著林眠魚道：“我還能再待半柱香，能出幾次手。”
林眠魚拱手道：“勞煩大長老了。”
他收起雙蛇劍，讓小青好好休息，又讓小錦它們好生呆在龍宮，等一切事了了再出去。
而後，林眠魚用彌天寶衣裹住寶寶，收入了能夠存放生靈的儲物戒，他沒有立即使用孔雀翎，神形一閃，出現在了已是一片暗色的水中。
夏舟仙雖然元神受創，仍與無道溟妄鬥得翻天覆地，陽無樾想要幫助無道溟妄，卻被合三為一的雀天無拖住，已渾身染血，眼神倒是仍舊堅毅，只想前往無道溟妄身邊似的。
謝秋昭身在不遠處，望著戰場，無法也無力出手。
下一瞬，他察覺到一道氣息來到身邊，轉身的剎那，讓他厭惡的低沈嗓音近在耳畔：【謝秋昭，姜璘曾說，遇到我是人生幸事。你說，無道溟妄真的能夠徹底消除姜璘的影響嗎？倘若可以，為何面對我，遲遲下不了手。】
【還有，我告訴你個秘密，我也是穿越來的。】
謝秋昭楞了一瞬，眼中忽然閃過一道刺目的光，隨後便眼前一黑，人事不省。
無道溟妄餘光撇到謝秋昭那邊不妙，連忙吼道：“陽無樾！”
陽無樾也註意到了謝秋昭那邊的事，咬了咬牙，決定自曝魔元——也就是從他誕生那刻起便存在於元神內的那股力量。
他不知那是什麽力量，一直暗自稱呼為“魔元”。
過去，從陽無樾誕生開始，魔族都說他是特殊的，但他從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特別，他只不過是運氣好點，得到了魔尊的眷顧，成了能替魔尊辦事的主力罷了。
時至今日，陽無樾從無道溟妄與仙帝剛才的交談，真正意識到他確實是特殊的。
可內心對無道溟妄的遵從，讓他選擇了唯命是從。
說時遲那時快，不過是須臾間，當魔元爆裂，產生了極致的力量漩渦，老者被卷入其中，不留絲毫痕跡。
夏舟仙察覺到些許異常，掃了一眼那與凜乙一模一樣的魔族，隨後視線微微定格，穿透魔族肉身，看到了對方元神識海內一抹碎裂的青芒光團。
是凜乙元神力量一樣的顏色。
此刻，陽無樾身形微晃，來到謝秋昭身旁，眼看林眠魚被一團流光溢彩的光團包裹，只剩下一抹殘影，那張冷厲的臉容上露出一抹挑釁的笑，伴隨著一盞鎏金香爐一閃而逝。
陽無樾瞳孔驟縮，身前的謝秋昭突然沒了氣息，落入他懷裏。
謝秋昭的軀殼已空，元神竟然被林眠魚帶走了！
明天更新還是由存稿箱發出，有蟲子後天改，感謝名單也是後天一起發，啵啵啵啵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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夏舟仙看著肚子，驚慌失措地抓住林眠魚的手：“我感覺不到小寶的氣息了……”
林眠魚立即將掌心貼在夏舟仙肚子上，原先腹中那活力滿滿的氣息，此時竟如一潭死水。他趕忙攔腰抱起夏舟仙，兩人身形瞬間消失在邊界。
下一瞬，整個陽泊大澤的結界爆發炫目的光芒。
魔氣與結界相撞，好似玻璃裂開碎成一片片，剎那間，結界徹底碎裂。
陽無樾呆立在一旁，不明白這是發生了何事。那位仙帝，看到他時，似乎也通過他看到了他人。
顯然，那人對仙帝的影響甚大，大到似乎對孩子都有了影響。
無道溟妄的計劃並非如此，但要論結果，卻比他的計劃完美。
“夏舟仙被心魔影響了……”連謝秋昭看出夏舟仙方才的不對勁是因何而起。
無道溟妄滿意極了，笑著道：“沒想到不用本尊做什麽，他晨霄帝君就要下胎了。男子產子本就惡心，這腹中胎兒從最初就不該誕生。”他拍了拍謝秋昭的腰側，“秋昭，方才是本尊大意了，今日，林眠魚和夏舟仙皆不會活著離開陽泊大澤。”
謝秋昭道：“我自是相信尊上的。”
內心卻對此刻自信滿滿的無道溟妄無端生出一股怨氣，誰知道無道溟妄下次對林眠魚出手，是否又會被姜璘影響。
林眠魚抱著夏舟仙出現在水底龍宮，小青等生靈圍聚過來，看到夏舟仙的樣子不對勁，小青擔憂道：“主人，夏舟仙怎麽了？”
“動了胎氣。”林眠魚神色鎮定，“小青，等會兒要你幫忙。”
小青沒有多問，直接點頭道：“好！”
一旁的小錦、虎豹以及山雀著急的紛紛道：“真君若有什麽忙要我們幫，請盡管吩咐。”
“好，多謝。”林眠魚沒有客氣，因為可能真的需要他們相助。他時刻註意著夏舟仙的變化，手緊貼在夏舟仙腹部，持續輸送仙靈之氣。
夏舟仙的手背青筋跳起，眼眸逐漸染上瘋狂的深紅，他似乎已聽不到其他聲音，喃喃自語道：“心魔，心魔……又是心魔……”
晨霄為了這最後一擊，藏得格外深，就算夏舟仙攻擊謝秋昭，也沒有絲毫動搖。最終，在夏舟仙面對陽無樾元神震蕩，對心魔懈怠的一剎那，找到了可趁之機，將最後的力量盡數施於夏舟仙腹部。
林眠魚發現小寶死寂般的氣息跳動了一瞬，雖然很是孱弱，但至少有了波動，連忙出聲道：“舟仙，小寶還有一絲氣息。”
眼看夏舟仙仍舊紅著眼睛，沒將他的話聽進去，林眠魚指間微勾，一捧涼水出現在兩人頭頂上方，當頭淋下的瞬間，夏舟仙楞怔半晌，然後眼眶通紅地看向夏舟仙。
轉瞬間，兩人身上的水氣蒸發。
林眠魚捧住夏舟仙的面頰，輕輕捏了捏，眼看恍惚的夏舟仙眸中恢覆了些許清明，柔聲道：“冷靜點了？”
夏舟仙眸中的暗紅色消散了些許，點了點頭，嗓音有些沙啞，沈聲道：“眠魚，我可能會吸幹此地的仙靈之氣。”
林眠魚：“嗯。”
與此同時，他與整片陽泊大澤的生靈溝通起來。
林眠魚許諾道：【我會讓你們沈睡一段時間，下次醒來，一定還你們一個新的陽泊大澤。】
包括老槐樹在內，堅定無比的念頭傳給林眠魚：【能幫助真君，我等義不容辭。】
林眠魚的指腹蹭過夏舟仙有些滾燙的額頭，沈穩道：“有我在，都不會有事。”
其實，他想問夏舟仙，陽無樾是誰。
林眠魚有一個極其荒謬的猜測，然而，此刻不是談及的時候。
夏舟仙怔怔聽著林眠魚的言語，他已身為仙界帝君，而林眠魚不過是區區真君，卻用一句話就能讓他安心。
他額頭抵在林眠魚肩頭，一只手微微顫抖著，與林眠魚十指交扣，另一只手和林眠魚的手一起放在腹部。
夏舟仙感受到了小寶微弱的氣息，但怎麽呼喊都聽不到回應。
他瘋狂吸收著陽泊大澤的仙靈之氣，卻如同泥牛入海，無聲無息。
而僅僅一個陽泊大澤的仙靈之氣，還不夠。
林眠魚看了眼小青，小青眼神堅定，恢覆成雙蛇劍的形態，漂浮在半空中，釋放劍中靈氣，由林眠魚轉換成沈睡生靈們的生機。
小錦等也要幫忙，林眠魚卻道：“不用，你們幫我們護法吧。”
“好。”小錦道，“真君任何吩咐，我萬死不辭。”
山雀、獅子和豹子只能發出它們的聲音，來表達與小錦同樣的心情。
林眠魚對於這份忠心，道：“不要你們死，也不用你們死。”他的手被夏舟仙緊緊攥著，肩膀處已經因為夏舟仙額頭冷汗而濕透，必是肚子痛得厲害。
別看林眠魚表面從容不迫，其實也心慌得厲害，他沒有任何應對生產的經驗，而夏舟仙此時的狀態極差，小寶又生死攸關……
當無道溟妄三人走入陽泊大澤之時，青綠的草地瞬間變成一片焦土，放眼望去，除了一片泛著漣漪的汪洋，其餘皆在眨眼間成了荒蕪。
“那家夥在吸收仙靈之氣。”無道溟妄道。
“他腹中的孩子受得了？”謝秋昭問道。
他已經入魔，並不再需要仙靈之氣，走在陽泊大澤只覺四周無絲毫生機，怕是此地生靈皆死在夏舟仙手中了。
仙界主宰，一念之間，就能對其他生靈生殺予奪。
強大，又殘忍。
無道溟妄沈吟道：“先天聖人孕育的孩子，從誕生之初大概便不同凡響。”方才應該是心魔作祟，加上陽無樾的出現帶給夏舟仙沖擊過大，才有了下胎的風險。
“尊上，水面下仙靈之氣湧動的厲害。”陽無樾道。
磅礴的仙靈之氣齊齊湧向水面之下，無道溟妄護著謝秋昭，讓陽無樾跟在身後，進入了水底，很快便看到了華麗的水底龍宮。
當他們即將進入龍宮之際，無道溟妄察覺到一股從未感受過的力量，不及晨霄，又有與仙尊一戰之力。
緊隨而至的，是一道陌生身影，忽然擋住了三人去路。
那是一個須發皆白，精神矍鑠的白袍老者，古井無波的眼神掃向三人，帶來一股無法言說的威壓。
最終，老者的視線停在無道溟妄身上：“沒想到有朝一日，我竟然能見到魔界尊者，真是榮幸之至。”語氣沒有絲毫尊敬，反而略帶挑釁。
無道溟妄問道：“何人？”
謝秋昭和陽無樾皆是一楞，他們皆不知這是誰。
“一個不重要的老人罷了。”老者話音落下，一道遮天蔽日的孔雀殘影猛然從他身後閃現，隨即朝著無道溟妄三人而去。
另一道化身出現在龍宮內，站在林夏二人面前，看到此等狀況，臉上驚愕一閃而逝，很快調整心緒：“林小友，萬萬沒想到，你用翎羽喚我化身前來，竟是要我操心這等事？”
林眠魚鬢角流下一滴汗水，左肩被劇烈疼痛折磨的夏舟仙狠狠咬著，已血染肩頭，他一面輕輕順著夏舟仙的背脊，一面看向雀天無：“大長老，我想不到其他人能幫忙，只有你，或許有經驗。”
當初在章尾山，雀天無給了林眠魚的三根孔雀翎，林眠魚一下便用了兩根，一根用來抵擋無道溟妄，一根用來應對當前之事。
林眠魚一言以蔽之，道：“舟仙以男子之身懷了身孕，但又因心魔所擾，孩子恐受心魔力量攻擊危在旦夕，希望大長老出手，救他父女倆一命。”
雀天無知道輕重緩急，現在不是問東問西的時候，蹲下身，擡眸看了眼疼痛難當的夏舟仙：“得罪了。”
他撩開夏舟仙的衣擺，看到已完全染成血紅衣褲：“幾個月了？”
章尾山有不少妖獸生產，其中不乏一些特殊的妖族，由雄性肩負生產職責，雀天無確實有一些經驗，但接觸人類男子之身生產卻是第一次，說實話，心裏有些沒譜，但沒有顯露分毫。
林眠魚連忙答道：“七個月不到，還缺十來天。”
雀天無眉心微蹙，轉瞬即逝，表情仍舊松弛有度，毫不客氣地命令夏舟仙：“躺床上去。”有些妖獸懷胎無需十月，但按照夏舟仙這情況，即使身居高位，卻還是以人身懷的孩子。
怎麽想，七個月不到也太小了。
再看夏舟仙，沒有動作，似乎已經聽不到別的聲音。
雀天無看了眼林眠魚。
林眠魚心有所感，溫聲在夏舟仙耳邊道：“舟仙，大長老來了，別擔心，你和小寶都不會有事的。聽大長老的話，我們到床榻上躺好。”說著，扶起已四肢僵硬的夏舟仙，慢慢挪到床頭，然後在林眠魚的順毛下，夏舟仙慢慢松了口氣，他嘴唇掛著血跡，順應林眠魚的話語躺了下來。
“將他上衣脫了。”雀天無道。
小錦等生靈不聽不看，自覺地走到臥房外。
“夏舟仙，我這也是無可奈何，你身為帝君，等醒過來可不準拿章尾山開刀。”雀天無凝視夏舟仙有些迷惘的眼睛。
夏舟仙終於認出了眼前的人：“大長老？”
“我要在你肚子上剖一刀。”有些同性妖獸也會難產，雀天無還真有點破腹的經驗。不過這方面最老道的還是清儷，可惜，她無法前來。
夏舟仙已經停止吸收仙靈之氣，腹下血跡開始凝結，小寶的氣息也毫無波動，仿佛已經……
林眠魚很是焦急，但一想到該做決定的並非是他，而是夏舟仙，他緊握愛人的手：“舟仙，一切聽你的。”
夏舟仙聲音很輕，卻很堅定，唇角微微勾起：“那就剖吧。”他捏了捏林眠魚的手，明明最危險的是他，卻像是安慰著林眠魚，說著俏皮話：“魚兒，明明是我要生孩子，你臉色怎麽比我還難看。你說過的，都不會有事的。我信你。”
“當然，我也信大長老。”夏舟仙緩緩閉上眼，沈沈吸了口氣，“開始吧。”
無道溟妄沒想到這並非真身，只是元神化身的對手會如此難纏。
老者所用的術法大部分都是囚困之術，陽無樾被掣肘，無道溟妄同樣被拖住。
一炷香後，老者身上多了數道傷口，但出手仍然不疾不徐，分明是在拖延時間。
無道溟妄怎麽可能這麽簡單就被拖住，身形瞬間一化三，兩道身形繼續與老者纏鬥，一道身形帶著謝秋昭準備前往龍宮，剛剛前行數米，一道龐大的身影便出現在無道溟妄面前。
謝秋昭知道林眠魚會現身，沒想到對方會直接現出原形阻擋他們。
此刻，那雙龍瞳註釋二人，身為陽泊大澤的真君，自有這方仙靈之氣加持，只是註視便讓謝秋昭神識顫抖，有種想要立即逃離此地的沖動。
這壓力層層疊疊而來，若不是無道溟妄在旁護著，他的神識已然受創。
謝秋昭握緊無道溟妄的手，他身邊可是魔界霸主，怎麽可能被區區一個仙界真君化身阻擋，但就怕……
如高山般的巨龍好似水波般散去，繼而又凝聚成林眠魚的身形，他維持著一雙豎瞳，下一瞬，水波化作利刃，席卷無道溟妄和謝秋昭。
無道溟妄也出手了。
一時間，水波利刃和魔兵發出刺耳的碰撞聲，雙方竟是打的有來有回，無道溟妄身為魔尊不像是穩操勝券的樣子。
而無道溟妄雖然一直護著謝秋昭，但謝秋昭明顯感覺到了他的焦躁。
無道溟妄明知自己被姜璘影響，確實也想抹去這份影響，可一想到對方是林眠魚，就會在釋放力量的剎那又收回大部分法力。
無道溟妄臉色越發差了，出手間看似聲勢浩大，卻都無法對林眠魚造成致命傷害。
謝秋昭也感受到魔尊的力不從心，不快的同時又想到對他出手的夏舟仙。晨霄對他的感情肯定比姜璘對林眠魚的深，但夏舟仙卻能夠完全壓制，無道溟妄卻被區區凡修姜璘影響……
這究竟是姜璘的影響，還是無道溟妄在和林眠魚接觸後，對其產生了不一般的念頭？當這個念頭冒出來時，便不可遏制。
謝秋昭明知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，暫且壓下抹除不了的猜想，對無道溟妄道：“尊上，姜璘不過是祭品，我知道您不會被祭品所影響。”
謝秋昭溫和的嗓音猶如定心丸，在無道溟妄耳旁響起。
無道溟妄微微扭頭，謝秋昭溫柔堅毅的目光撞入他心上，他楞了一瞬，胸口的焦躁逐漸緩解，他勾起唇，緊了緊臂彎裏的細腰，臉上是自信霸道的笑容：“這是自然。”
他目視前方與謝秋昭容貌相似，氣質卻完全不同的妖仙，嗤笑道：“不過是身外化身，豈能攔住本尊！”
隨後，不過數息，林眠魚的化身便消散在無道溟妄的手中。
龍宮內，林眠魚緊握著夏舟仙的手，神識驀然震動，感應到化身消散，一股腥甜湧上喉頭，被他趕忙吞咽了下去。
夏舟仙無比清醒的承受著肚子被剖開的疼痛。按照雀天無的意思，他可以切斷與腹部的痛覺，但夏舟仙沒有這樣做，此刻額頭淌汗，神識都有種分崩離析之感，卻依然做到了面不改色。
他註視著雀天無剖開他的肚子，小心翼翼地將只有女子小臂長短，玉米棒粗細的胎兒取了出來。
小寶……
這是他和眠魚的孩子。
夏舟仙肚子上的刀疤瞬間痊愈如初，衣衫整潔如新，除了臉色極差外，淩亂的發絲眨眼間恢覆整齊，重新發冠高束。
再看夏小寶此時閉著眼睛，臉色青紫，氣息全無。
如果沒有心魔使盡全力的一擊，即使是早產，夏小寶也能夠靠著自身先天靈胎的體質存活，可如今，即使夏舟仙用無比精純的先天靈氣包裹胎兒，胎兒依舊沒有絲毫生息。
“七個月都沒有，太小了。”雀天無陳述事實嘆息道。
夏舟仙臉色慘白，可就算他怎麽輸送靈氣，夏小寶體內卻像是有股天然排斥這份力量的外力，阻止著天仙靈氣的療愈。
夏舟仙身為仙帝，能掌控諸天神仙，坐在天地椅上連天道都能操控，此刻卻連自己孩子的性命都無法扭轉。
心魔，為何偏偏要糾纏著他……
血跡從夏舟仙唇畔溢出，夏舟仙狠狠抓著林眠魚的手，一雙漆黑的眼眸逐漸染上瘋狂的血紅，他想開口，卻又害怕得到一個註定的結果。
若是寶寶真的出事了，他難以想象自己會做出什麽事。
“大長老，有什麽辦法？”林眠魚平穩的聲音驀然響起，他將夏舟仙攬入懷裏，輕輕拍著懷中人的腰側安撫，沈凝道：“只要是能救小寶，您但說無妨。”
夏舟仙眼瞼顫動，眼中翻湧的瘋狂血色被壓抑至眼底。
“確實有個辦法。”大長老知道這事一刻都拖不得，看林眠魚目光堅定，知道自己不論說什麽，林眠魚都會答應。
如今外頭正仙魔大戰，再看夏舟仙的樣子，倘若不是林眠魚在身邊，怕是就要瘋魔。
這胎兒還沾染著仙魔兩種氣息，雖是靈胎自成元神，但明顯還在成長，卻因為被某種力量攻擊元神絕了氣息，本來在那一刻就該死的，但因為夏舟仙是仙帝，一直都保著胎兒的命，這孩子才能夠降生，還擁有了一息生機。
雀天無直截了當道：“林眠魚，我知你並非此界中人，只是借由靈蛇投胎之身安身於此。而據我所知，你的魂魄並非是恰巧來到此界。”他不再隱瞞，告訴林眠魚當初燭龍為了更久的停留在此境，將分化的元神投入虛空毀滅，而有部分元神並未被攪碎，與他境個人靈魂融為一體，從而活了下來，“就是你，林眠魚。你的靈魂中，有著大人最強盛的氣息。”
林眠魚瞳孔皺縮，他沒想過自己的來歷能瞞過雀天無，但沒想到，他和燭龍之間竟然還有這層關系。
“原來燭龍還幫了我這麽大的忙，讓你來到了這裏，我才有機會遇到你。”夏舟仙輕笑出聲，佯裝輕快的嗓音傳入林眠魚耳中，讓他起伏不平的思緒逐漸落回實處。
林眠魚與夏舟仙微彎的眼眸四目相對，他微微笑起來，而後低頭，在夏舟仙額頭落下珍重一吻：“嗯，得感謝燭龍上神。”
若是平時，雀天無肯定見不得這對道侶這麽旁若無人，但今時不同往日，他無視了兩人的舉動，繼續道：“這孩子繼承了你的血脈，用我給你的最後一根孔雀翎，你可以帶她回章尾山，讓她沈睡在孕育、滋養小冉她們的潭水內，等仙魔大戰結束，她或許就能蘇醒，再帶她回來。”
林眠魚要受苦是一回事，雀天無不確定這孩子何時能蘇醒是另一回事。
天生元神卻又受創這種事，連他都聞所未聞，見所未見，沒有先例，只能說給林夏二人一個盼頭。
未等林眠魚答應下來，夏舟仙便道：“眠魚，你帶著小寶去章尾山吧。”
林眠魚眉頭微皺。
夏舟仙知道他的擔憂，緩緩站起身，腰背挺得筆直，環抱住同樣站起身的林眠魚腰際，擡眸，微微一笑，他吸收著仙界各地的仙靈之氣，順便讓部分仙靈之氣重新充斥陽泊大澤，恢覆了此地的生機。
一息間，夏舟仙臉色已然恢覆正常，彎起眉眼，依舊是一副爽朗燦爛的模樣，言語卻威勢赫赫：“我是仙界帝君，仙魔大戰本就該由我帶頭剿滅魔族，否則金炔他們會很吃力。此次無道溟妄用計才嘗到點甜頭，等我將他神魂俱滅，挫骨揚灰，就接你和小寶回仙界，好嗎？”
夏舟仙身為當初制定天道規則的仙帝，不需要孔雀翎就能前往章尾山，但他倘若真的下凡，也會直接破壞天道這億萬年凝聚力量建立的規則限制，以後魔族出現在人界將再無掣肘，三界將徹底大亂，是誰都不想看到的。
事已至此，林眠魚輕輕用額頭碰了碰夏舟仙的額頭：“好。”
不能再拖下去，縱使有再多不舍，林眠魚還是得與夏舟仙分別：“萬不得已，用龍鱗。”
林眠魚在那片龍鱗留了個傳送陣法，只要夏舟仙使用，他即使遠在天邊，都能立即回到夏舟仙身邊。
不過，若林眠魚那時在凡界，為了突破天道制約，他肯定不會好受。
夏舟仙自然清楚這點，點了點頭，又重重抱了下林眠魚，眼看夏小寶落入林眠魚懷裏，他壓抑著奔湧的情緒，眸中淌過眷戀與不舍，一眨眼，所有柔軟消失無蹤。
隨後，帝君收起璀璨笑意，閃身離開了龍宮。
雀天無看著林眠魚道：“我還能再待半柱香，能出幾次手。”
林眠魚拱手道：“勞煩大長老了。”
他收起雙蛇劍，讓小青好好休息，又讓小錦它們好生呆在龍宮，等一切事了了再出去。
而後，林眠魚用彌天寶衣裹住寶寶，收入了能夠存放生靈的儲物戒，他沒有立即使用孔雀翎，神形一閃，出現在了已是一片暗色的水中。
夏舟仙雖然元神受創，仍與無道溟妄鬥得翻天覆地，陽無樾想要幫助無道溟妄，卻被合三為一的雀天無拖住，已渾身染血，眼神倒是仍舊堅毅，只想前往無道溟妄身邊似的。
謝秋昭身在不遠處，望著戰場，無法也無力出手。
下一瞬，他察覺到一道氣息來到身邊，轉身的剎那，讓他厭惡的低沈嗓音近在耳畔：【謝秋昭，姜璘曾說，遇到我是人生幸事。你說，無道溟妄真的能夠徹底消除姜璘的影響嗎？倘若可以，為何面對我，遲遲下不了手。】
【還有，我告訴你個秘密，我也是穿越來的。】
謝秋昭楞了一瞬，眼中忽然閃過一道刺目的光，隨後便眼前一黑，人事不省。
無道溟妄餘光撇到謝秋昭那邊不妙，連忙吼道：“陽無樾！”
陽無樾也註意到了謝秋昭那邊的事，咬了咬牙，決定自曝魔元——也就是從他誕生那刻起便存在於元神內的那股力量。
他不知那是什麽力量，一直暗自稱呼為“魔元”。
過去，從陽無樾誕生開始，魔族都說他是特殊的，但他從不覺得自己有任何特別，他只不過是運氣好點，得到了魔尊的眷顧，成了能替魔尊辦事的主力罷了。
時至今日，陽無樾從無道溟妄與仙帝剛才的交談，真正意識到他確實是特殊的。
可內心對無道溟妄的遵從，讓他選擇了唯命是從。
說時遲那時快，不過是須臾間，當魔元爆裂，產生了極致的力量漩渦，老者被卷入其中，不留絲毫痕跡。
夏舟仙察覺到些許異常，掃了一眼那與凜乙一模一樣的魔族，隨後視線微微定格，穿透魔族肉身，看到了對方元神識海內一抹碎裂的青芒光團。
是凜乙元神力量一樣的顏色。
此刻，陽無樾身形微晃，來到謝秋昭身旁，眼看林眠魚被一團流光溢彩的光團包裹，只剩下一抹殘影，那張冷厲的臉容上露出一抹挑釁的笑，伴隨著一盞鎏金香爐一閃而逝。
陽無樾瞳孔驟縮，身前的謝秋昭突然沒了氣息，落入他懷裏。
謝秋昭的軀殼已空，元神竟然被林眠魚帶走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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